好的教育叙事,其实包含了两方面:一是教育,二是叙事。所谓教育,就是在文中记录的事情是符合教学规律的,具有教育学意义的。所谓叙事,就是文本具有文学性、可读性,有细节有故事有人物,也有真情实感。
来源 | 《且读且写:语文教师的专业成长》
福建教育出版社2024年07月
作者 | 匡双林 浙江温州道尔顿小学
教育叙事写作,跟散文写作不同。散文写作,可以是虚构的也可以是非虚构的,但是教育叙事写作,一定是非虚构的,即使是作者所经历的心理活动,也必须是非虚构的。另外,教育叙事写作与其他非虚构叙事写作最大的不同,是它所蕴含的教育价值和教学意义。
教育叙事写作的前提是“做”,是“发生”。没有做过的事情,没有发生过的事情,就不能写。正是“做”,才催发了我们对“做得对不对”的思考。这真不是一个小问题,是一个很大的问题,是决定我们叙事文稿成不成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。这有点像论文,其中的观点、论点要经得起推敲,否则写出来是没有意义的。
我读过不少班主任叙事,有些在处理班级突发情况时,其实是“做得不对”的,反而导致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。怎么才能保证理念正确呢?我想,最好的办法就是长期浸淫在教育经典和学科经典中,保持足够的教育敏感。同时,我们也应该反思自我。这个反思,很大程度上是教育理念的反思——一个眼里只有应试分数的老师,面对课堂上读武侠小说的学生可能就会暴躁。这时候就需要一种较为痛苦的反思:心智模式的反思。
很多名师说过,教育最怕的是一个愚蠢的老师在教一群聪明的学生,或者一个不读书的老师卖力教一群爱读书的学生。我们发现自己不断调整行动策略,甚至觉得自己非常苦闷,感觉付出很多,有时候问题依旧得不到任何解决,这时候我们可能就需要反思自己的心智模式,就要调整自己久已形成的教育观念。
这当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,这意味着自己过往的部分被否定甚至是被全盘否定。当然,不是说我们的大脑“重装系统”以后,就没有问题了,教育是科学,既然是科学,就要承认,无论如何“重装系统”,我们始终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,这与教师的能力大小无关。
“做”是“写”的前提。“做得对”是“做得好”的前提。但是,从“做得好”到“写得好”,中间还有两步要走。
第一步是“读得进”。有人开玩笑说,读书有三大难点:第一是“捧起书本来读”,第二是“把它读进去”,第三是“把它读完”。“读”对“做”,有着几方面的作用:第一,通过读,我们能辨别自己做得对不对;第二,优化“做”的行为;第三,给“写”提供灵感。
特别值得一说的是,要想写好教育叙事,往往不能只看教育叙事的范本,而要多留意经典叙事。小说和非虚构都有经典的作品,小说经典不待多言。非虚构作品中,齐邦媛的《巨流河》、何兆武的《上学记》、赵越胜的《燃灯者》、王鼎钧的《昨天的云》都堪称经典。这些经典范本,既有教育的价值,也有文学的价值——假如我给语文教师开必读书目,这些书一定在内。
第二步是“想得清”。在动笔写之前,要把我们想要写的素材想清楚。所谓想清楚,有这么几个过程:首先是明白对错——我们对这件事情的处理,是对的还是错的;其次是梳理逻辑——要写的这件事,前前后后,是否都已经梳理好了;再次是懂得取舍——比如转化后进生是一个系列的过程,可能班主任、科任老师、心理老师、家长都参与了,但在写作的时候,一定要有详有略,要懂得取舍,对于涉及学生隐私的一些问题也要回避。
除此之外,还有下面一些关键词。
我的老师傅国涌先生提过一个他写作的方法,叫作“逼近历史现场”,因为他是历史学者。教育叙事写作,改一个词,叫作“逼近教育现场”。教育叙事是我们亲身经历的,但我们没有办法完全复原出来,只能尽我们所能用文字呈现这个“教育现场”。要有现场感,还要有文学性,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,且要呈现我们处理学生问题的智慧。
怎么做到“逼近教育现场”呢?细节,细节,细节!重要的事说三遍。这和其他类型的写作并没有多大的区别。
但是,有一点值得注意。曾经是“文青”的老师,会有大量的感性阅读或者感性写作的积累。进入教育叙事写作的时候,这种感性的积累可能会成为一种负担。教育叙事表达上不能有过多的抒情,“节制是一种美德”,感情需要在字里行间自然流露。“字里行间”这四个字,真的需要经常揣摩。“字”的“里”和“行”的“间”,都是空白的,正如“狂人”在“字缝”里看见“吃人”,我们也要在“字缝”里看见感情。但感情不能在字面上表达,而应通过细节传递。
怎么能做到呢?我想还是要研读经典叙事文本。比方说《史记》,司马迁不会明确表示喜欢还是讨厌某个人,但是书中的细节告诉我们,他是多么喜欢项羽、魏公子,多么讨厌汉高祖。
还有一个关键词:密度。我在教自己学生写作的时候,常常跟他们讲“长度”,文章没有一定的长度是写不好的,不可能表达清楚。而“密度”这个词,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。台湾著名学者黄永武先生在他的《中国诗学》里,也提到了这个词。他在《谈诗的密度》一篇中,是这么说的:
“密度”一词,起源于物理学,意谓同一体积中,所含质量愈大密度就愈大。现代诗人乃用以解释现代诗,认为现代诗重质不重量,与诗与诗剧等迥然不同,它是必须讲究密度的。
前人已有不少诗论,与今人讲究“密度”的技巧类似,如宋代吴沆的《环溪诗话》中,讨论到“一句要言三五事”、“七言句中用四物”则“健实”,物多则“愈工”,又如明代谢榛在《四溟诗话》里,压缩成一句的“缩银法”。此种理论以及一般诗家所常谈的炼意目的都在求诗意的浓稠,不使诗质稀薄、句法松散。……归纳分析前人的技巧,大凡转折多、层次多,运用逆折、压缩、翻叠等手法,都能使寥寥有限的字句中含意深。
我的老师提到的密度和黄先生提到的密度,据我的理解,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。相同的是,写出来的句子如果“含意深”,有那么点文字下面的意思,不仅仅停留在表面,那就是有密度。不同的是,古代诗歌的特殊形式和字数限制导致对密度有更多的要求,所以前人说的那些方法并不完全适合现代白话文体。
概括起来说,好的教育叙事,其实包含了两方面:一是教育,二是叙事。所谓教育,就是在文中记录的事情是符合教学规律的,具有教育学意义的。所谓叙事,就是文本具有文学性、可读性,有细节有故事有人物,也有真情实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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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 | 《且读且写:语文教师的专业成长》
福建教育出版社
作者 | 匡双林 浙江温州道尔顿小学
编辑 | 皮皮兵不皮